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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/31/2012

行兇的羔羊

“我個人認為兇器仍然在這所房子里。也許它就在我們的鼻子底下。”
房間里既溫暖又整潔,瑪麗·麥樂尼已身懷六甲,她神色慵懶,粉頸低垂,正安詳從容地做著針線活,等丈夫下班回家。
四點五十分的時候,她聽到鑰匙在鎖孔里轉動的聲音。她放下手中的針線活,向門口走去,在丈夫進門的時候給他一個最甜蜜的親吻。
這對她來說是一天中最愉快的時刻。她在家里孤獨地悶了一整天,現在能有丈夫在身邊陪伴已經使她心滿意足。她喜歡看他坐在椅子里的那種散漫舒適的姿態,也愛他任勞任怨的態度。“我認為像你這樣職位的警官,”她說,“警局還讓你整天步行奔波,真可恥。”
他沒有回答,于是她又重新低下頭,繼續做手中的針線活。
“親愛的,”她說。“你想吃點干酪嗎?我沒有做晚飯,我原以為我們會出去吃的。”
“不用,”他說。
“如果你覺得出去吃飯太累,”她接著說,“現在做還不算遲。冰箱里有很多現成的食物。”
她的眼睛征詢似地停留在他的臉上,期待著他的回答,哪怕是一個微笑或是輕輕的頷首,但是他的臉上一點反應也沒有。
“不管怎樣,”她又接著說,“我還是先去給你拿些干酪和餅干來吧。”
“我不想吃,”他說。
“但是親愛的,你必須得吃飯呀!反正我是要做的。”她站起來,把手中的針線活放在臺燈旁。
“你坐下,”他說。“就一會兒,坐下來。”
她緩緩坐回到椅子里去,大大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,充滿了疑惑。
“我有些事要告訴你,”他說。
“發生了什么事,親愛的?”
“恐怕這會令你感到震驚的,”他說,“但我還是覺得應該立刻告訴你。”
他很快就說完了,最多只用了四五分鐘。他說話的時候,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,用一種近似驚恐的眼神注視著他,覺得他隨著說出的每一個字而變得離她越來越遠了。
“事情就是這樣,”他結束道。“我知道現在告訴你有點不合時宜,但是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。我當然會給你些錢,并且請人照顧你。我希望不要把事情鬧大,那會影響我的工作。”
“我要去做晚飯,”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,這一次,他沒有阻止她。
她最先的反應是一點也不相信他說的話。也許,如果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做事,就像從沒有聽到過剛才聽到的那些話,她就會發現原來什么也沒有發生過。
她穿過房間的時候渾身輕飄飄的,雙腳像是踩在棉花上。她機械地走下通向地窖的臺階,開燈,開冰箱,把手伸進去毫無目的地拿出一樣東西。
那是一只羊腿。
好吧,晚飯就吃羊腿吧。她拿著它走上樓梯。經過起居室的門口時,她看見他正背對著她站在窗前,她停住腳步。
“看在上帝的份兒上,”他聽到她的腳步聲沒有轉過身來就說。“別為我做晚飯了,我現在要出去。”
聽到這話,瑪麗·麥樂尼徑直走到他身后,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那只凍得硬梆梆的大羊腿,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狠狠地向他頭上砸去。猛烈的撞擊聲和他倒地時打翻 小桌子的聲音把她從極度的震驚中拉回到現實中來。她慢慢地清醒過來,感到又冷又怕。她站在那兒對著尸體呆瞪著雙眼,雙手仍然緊緊握著那只模樣可笑的羊腿。
她的頭腦突然變得異常清醒。作為警探的妻子,她知道等待她的將是什么樣的刑罰。那沒什么,這對她無所謂,事實上,也許還是一種解脫。但是孩子怎么辦呢?法律會如何對待一個孕婦呢?
她拿著羊腿走進廚房,打開烤箱門,塞了進去。然后她洗凈雙手,照了照鏡子。她試著笑了笑。那樣子似乎有點奇怪。“你好,薩姆,”她大聲說道,“請給我一些土豆。”她的聲音聽起來也很怪異。
她這樣演習了幾次,然后穿上大衣出去了。
那時候還不到六點鐘,食品店的燈仍然亮著。“你好,薩姆,”她聲音愉快地說道,同時對著柜臺內的男人微笑著。
“哎呀,麥樂尼夫人,晚上好。你想要點什么?”
“我想要些土豆,薩姆。嗯,還有一罐豌豆。”那男人轉身從架子上拿了一罐豌豆。“帕特瑞克說他今晚有點累了,不想出去吃飯,”她告訴他。“你知道,我們星期四的晚上通常都是出去吃晚飯的,所以我今天沒有準備蔬菜。”
“那么你還要點肉嗎,麥樂尼夫人?”
“不,謝謝。我的冰柜里有一只很好的羊腿。”
食品店老板把她要的東西包好后交給她,她臉上又放出一個最最光彩照人的微笑說,“謝謝你,薩姆。晚安。”
在回家的路上,她告訴自己現在正在回家,正準備回到丈夫身邊,。因此,當她從后門走進廚房的時候,還自得其樂地哼著小調,臉上帶著微笑。當看見他躺在地板上的時候,她確實感到非常震驚。她對他的愛和無限的期待又重新涌上心頭,她在他身邊跪下,放聲痛哭。此時,她要這樣做是很容易的事,根本不需要做戲。
幾分鐘后,她站起身走到電話機旁。當對方一拿起電話,她立刻就向他哭喊道,“快來!快來!帕特瑞克死了!”
警車很快就到了,當她打開前門,兩名警察走進來。她認識他們———這個管區里的警察她幾乎全都認識———她撲進杰克·諾曼的懷里,歇斯底里地大哭起來。
她把整件事情的經過簡要地敘述了一遍,她怎樣出去到食品店,又怎樣回到家里發現他躺在地板上。在她邊哭邊說的當兒,諾曼發現帕特瑞克的腦后有一小塊淤血。
醫生很快來了,然后又來了兩位偵探,其中一位她曾經聽人提起過。她又把事情的經過重新講述了一遍,這一次是從帕特瑞克進門的時候講起,她說她當時正在做針 線活,他很累了,累得不想出去吃晚飯。她告訴他們她怎樣把肉放進烤箱里———“它現在還在烤箱里烤著”———以及她怎樣出去到食品店里買蔬菜,回來后又是 怎樣發現他躺在地板上的。
“哪一家食品店?”一名偵探問。
她告訴了他,他對另一名偵探低聲說了幾句話,那名偵探聽了之后就立即出去了。
15分鐘后,他拿著一張紙回來了,她在自己的啜泣聲中聽到了片言只語———“……行為很正常……很高興……想給他做一頓好吃的晚飯……豌豆……乳酪……她不可能……”過了一會兒,醫生走了,接著又來了兩個男人把尸體放在擔架上抬走了。
杰克·諾曼輕聲告訴她,她的丈夫是被沉重的鈍器從背后擊在頭部致死的,他們幾乎可以斷定那是一件很大的金屬物件。兇手可能是帶兇器來的,但是也可能把它扔掉了或是藏在這屋里的某個地方。
“這是老生常談了,”他說。“只要能找到兇器,就可以抓住兇手。”他問她是否知道這所房子里有什么東西可以被當作武器。一個板鉗,或是一只沉重的金屬花瓶。
她說他們家里沒有重金屬花瓶。
“那么一個大板鉗呢?”
她說她不知道,不過車庫里也許有這樣的東西。
他們搜查了整座房子。
諾曼警官走出廚房說,“瞧,麥樂尼太太。你的烤箱還開著,肉還在里面烤著呢。”
“噢,天哪!”她驚喊道:“是呀!”當諾曼警官再次回來的時候,她用她那雙又大又黑的淚眼看著他。“杰克·諾曼,”她說。“什么事?”“你愿意幫我一個忙 嗎———你和你的同伴們?”“我們會盡力的,麥樂尼太太。”“嗯,”她說。“你們都是帕特瑞克的好朋友,幫我捉拿殺死他的兇手。你們現在一定都很餓了,我 知道如果我不好好招待你們,帕特瑞克是一定不會原諒我的。烤箱里的那只羊腿已經烤熟了。如果你們把它吃光就是幫了我的大忙。吃過飯后,你們可以繼續工 作。”
四位警官猶豫了好一會兒,但是他們確實餓極了,最后他們終于被說服了,就到廚房吃那只烤羊腿去了。麥樂尼太太仍然坐在椅子上,通過敞開的房門傾聽他們的談話。她能夠聽到他們的說話聲。
“那個家伙用來襲擊帕特瑞克的一定是根很大的棍子,”一個人說。
“那應該很容易找到。不管是誰,都不會用完之后還把那么大的一根棍子帶在身上。”
一個人打了個飽嗝。
“我個人認為兇器仍然在這所房子里。也許它就在我們的鼻子底下。”
另一個房間里,瑪麗·麥樂尼太太偷偷地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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